少年游
番外一.第二章
刘昊然如愿地让董子健躺在马车上，上天也站在他这一边，第一站，大漠。
和苍山不同，这个满是黄沙的地方，民风彪悍，待人直爽，大口吃肉，大碗喝酒。见多了虚以为蛇、勾心斗角，董子健心里说不出的舒坦。心宽体胖，这个词用在董子健身上十分贴切，不过待了十天，全身都圆了。董子健嘴上嚷嚷着要减肥，刘昊然没阻止，只不过在吃饭的时候，都会强制要求董子健吃完快要溢出来的饭碗。减肥计划自是夭折了。好在董子健很快腻味了，刘昊然连哄带骗，也没让吃多少。董子健慢慢瘦了下来，刘昊然虽有不满，架不住董子健十分满意。
没有特定的计划，没有特定的时间，随心所欲，唯有和苍山派来往的书信，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。
春，万物复苏，桃红柳绿。
夏，红菏菡萏，清香袭人。
秋，层林尽染，枫叶如火。
冬，白雪飘飘，银装素裹。
循环往复，生生不息。
万物如此，人亦然。
极北之地。
“还冷吗？”
董子健摇了摇头，他已经被裹成了一个粽子，步履蹒跚。在刘昊然眼里，始终远远不够。
“风寒才好了没几天，不能再受凉了。”
董子健看刘昊然又在自责，只能再三保证，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发生。
虽然屋外寒风凛凛，仅露出一双眼睛，眼睫毛都觉得发冷，屋内却温暖如春。那天，刘昊然抱着董子健正在睡午觉，董子健睡到一半醒了，轻手轻脚地爬了出去。只是从床到桌子的距离，喝了口茶的功夫，董子健身着单衣，窗开了一小条缝，就受了凉。这下可吓坏了刘昊然，对待董子健如同一个易碎的瓷娃娃，让董子健苦恼不已。现在能出来也是董子健再三央求，才得以批准。
“看！”
董子健指着天边，似粉似紫，又带着闪，形状好似一辆飞船，是极北之地特有的景观。极其罕见，说是有缘人才得以一见。
有些人待了五年之久，始终没有看到。
有些人不过刚到，有幸一赏。
“真好看。”
董子健不由地发出感叹。大自然的奇妙从旅途一开始他就得以感受：大漠里气候瞬息万变；凉城如从天而降的瀑布；福州的海市蜃楼……震撼、感动、还有敬畏。人们是如此的渺小，却又何其贪婪。物极必反。不怀有畏惧，必遭反噬。
情人崖一战，血流成河，如今江湖一蹶不振，皇室的威信再一次建立，当今律例得以修改。
说不上谁赢谁输，只是风水轮流转。
“真想让他们也看看。”
董子健嘴里的“他们”，不用刘昊然多问，自然是王大陆张一山和王俊凯。显然在他们快活逍遥的时候，那三人饱受痛苦。虽报喜不报忧，十几年的相处，自然能从字里行间读出心里的郁结和苦闷。
王大陆，被皇室所累，在京城停留数日，却没空见上一面。
张一山，两耳不闻窗外事，一心向苍山，只听说偶尔会去白水镇的一茶铺坐坐。
王俊凯，被情所困，虽和先前别无二样，却如行尸走肉。
刘昊然道：“他们会有机会看到的。”
“但愿吧。”董子健又道，“不过我们也不能快乐多久了。”
这趟旅途因张一山的来信戛然而止，掌门接任仪式的日期定下来了，后年五月，正值张一山的生日。至于为什么提早整整一年有余，就是怕刘昊然董子健玩兴大发，误了时间。实则，是在提醒他们，可以早早准备婚宴了，免得撞在一起。
说起来，办婚礼这件事除了刘昊然董子健这两位当事人之外，所有人都在惦记。尤其是他们开始在外旅行，深怕两个人情绪一上来，就随便找了个地方，匆匆许下一生。
“是该回去了。”
“怎么，不舍得把掌门之位让给张一山？”
“我才不要接下这个烫手山芋，他们怕是快两年没见了吧。再不寻思个机会，人可就跑了。”
“……难。”
“那你要不要帮帮他们？”
“我？怎么帮？”
，愿意和我一起渡过余生吗？”
“啊？”董子健不明白刘昊然怎么突然说起这个，“当然愿意啊。”
“我们结婚就要邀请全江湖的人，魔教自然是不例外。这不就给他们创造了碰面的机会。”
“凭什么我们结婚是为了他们啊！”
“那你是愿意和我结婚。”
“刘昊然！”董子健现在怎么可能还没发现刘昊然的意图，“哪有人像你这样……”求婚的。
对婚礼的态度，董子健自认可有可无，两个大男人的婚礼何必闹得人尽皆知，反正整个江湖都知道他们俩在一起了。更何况，他们俩之间无须一个仪式，心意相通，守护对方，这就足够了。
“你可是答应方姨，让她还有力气做婚服的。不能出尔反尔。”
“我介意的会是这个吗？”董子健摆摆手，“你早就在这里等着我。说实话，是不是和一山串通过了。”
“我可没有。”刘昊然举起双手，以示无辜，“就算没有一山的信，我也打算向你求婚。我知道对你来说仪式不重要，也知道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小孩子，但是我不小了，有能力和你组成一个家，为你遮风挡雨。你愿不愿意相信我，能爱你永远？”
刘昊然说得没错，四岁的年龄差董子健很在意。仅这个理由，就拒绝了当时十八的刘昊然。也是这个理由，董子健直到现在，心里仍留有一丝清明，以防真的有那么一天，自己不再被需要，还能抽身离去。
他在自卑的同时，刘昊然何尝不也是这样。在各个方面想尽一切去证明自己，而自己心里的欢喜只不过是“吾儿初长成”的感慨，全然忘了大部分作为恋人的骄傲。
“你想过未来吗？”
“有你，我才会有未来。”
董子健微微摇了摇头，“这次旅行是我的梦寐以求。因为之后我必定会留在苍山，接任师父的位置。也许我不会停留在任何一个地方，云游四海。我不想我们因为对方而做彼此不想去做的事。”
刘昊然红了眼眶，“你的未来里都没有我们吗？”
“有，可……”
刘昊然接话道：“我没那么重要，可我的未来会有你，也只能是你。我可以陪你呆在苍山，你教机关，我教剑术。我也可以陪你走遍整个大陆。如果你要一个更加坚定的答案，可以，我们就待在苍山，既能做你我喜欢的事，也没有任何委屈。这样你就能相信我吗？还是说，我要告诉你，我对我们的未来有许多畅想，甚至我们隐姓埋名到一个小岛，过平凡的生活。而我所有设想的未来里独独不能没有你。”
“我……”董子健张了张口，一言不发，对上刘昊然深邃的目光，只觉心底里的黑暗都被看穿。不过如果是刘昊然的话，他想他应该有勇气，迈出禁锢自己的牢笼，与其相伴一生。
“那我们可能来不及给一山创造机会了，方姨绣一件婚服起码得一年的时间。”董子健推了推刘昊然，“给点反应啊！”
先前刘昊然旁敲侧击问过好多次，就算这只是个委婉的回答，含义却是肯定，足以让他欣喜若狂。语言难以描绘此时的心情，一把抱住董子健。
董子健被抱得生疼，安抚地拍了拍刘昊然的背。
“我们明天就出发去云州，还得去找老头要南柯，时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。”
董子健内心发笑，明面上没有表露出来，“日子都还没定，回去让奚掌门决定。”
“对，这个也很重要。”刘昊然为难道，“万一下一个好日子在两年之后那可怎么办？”
“每一天都是好日子。”董子健笑道。
“那可不行，只有一次，一切都得是完美的。”刘昊然认真道。
董子健见刘昊然陷入沉思，连忙道：“昊然，我冷。”
“我们赶紧回去。”刘昊然握住董子健的手，“冷也不早点说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董子健又道，“我们还会再来吗？”
“会。一定会。”刘昊然握紧了董子健的手。
不仅是极北之地，只要有董子健想去的地方，他必定相陪。
这一生，他都不会放开这双手，这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