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游
番外二.第六章
明知张一山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，吴磊蹑手蹑脚地从他上方跨过。腰间传来的刺痛感微乎其微，可忽略不计。捡起地上的衣服，拍了拍灰，上面还有酒渍，没法穿了。吴磊重新扔到地上，从衣柜里挑拣着张一山的衣服。虽说张一山比他矮了点，肩倒比他宽，穿在身上居然正好。
正值冬季，苍山的雾气凝结成冰，往远处望去白茫茫的一片。和一年四季为春的鬼影山不同，有几分新鲜。从屋内到屋外，骤然降温，身上薄薄一层的衣服显然不具有保暖功能，吴磊运气御寒。
美景没赏多久，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，“吴磊？你怎么在这儿！”
王俊凯昨夜住在隔壁。虽然醉酒，意识不算太清楚，仍然清楚地记得第二日继任大典。想着，提早把人叫起做准备，看到门外有一个人。再走近一看，是吴磊。
吴磊回头看了眼门，才回道：“早。”
“你要对一山师兄做什么？” 王俊凯警惕地看着吴磊，发现裸露在外面的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红印还有牙印，不知道被衣服遮盖的地方还会有多少。
“难道不是他对我怎么样吗？”
吴磊大大方方地让人看，王俊凯对上那人戏谑的眼神，猛然低头，自己盯的时间太久。
王俊凯当即决定把叫醒张一山这项任务丢给吴磊，“辰时开始，卯时三刻就要到明意峰。我一个人过去就行。”
“慢着，我有话和你说。”
“我没话和你说。”
“和王源有关。”
王俊凯站定，仍背对着吴磊。
“王源没死。”
“开玩笑是有底线的。”
王俊凯的声音在颤抖，七分的生气，两分的惊讶和一分的……绝望。
吴磊看着王俊凯，莫名地想起了王源，一样的痛苦。不知道突发奇想的一个举动能不能改变这两个人的命运。“王源没死。信不信由你，我鬼影山的左护法好好地活着。”
王俊凯闭上双目，紧握成拳的双手缓缓松开，望向远方，“……是他让你说的？”
或是恼怒，或是质疑，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。吴磊诚实道：“不是。”
王俊凯勾起嘴角，看上去一点也不快乐，平添几分哀伤，“为了不让我见他，他还真是舍得花心思。”
两人站得距离较远，王俊凯说话声音又轻，吴磊只能看到他的嘴动了几下，“你说什么？”
王俊凯摇摇头，“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。”
吴磊自认话已带到，这是他能做得最大极限。是去还是不去，交由王俊凯抉择。
“既然我告诉了你，你帮我个忙。”
“什么忙？”
“不用担心，很简单的。”
像是雪山融化，草木茂盛，清新中有点冷冽。张一山被这味道唤醒，睁开眼就是王俊凯的脸。要不是已经躺在枕头上无路可退，张一山铁定就要丢了师兄的面子。
“一山师兄，该起床了。”王俊凯完全不知道刚才吓到了张一山，尽心尽力完成自己叫早的任务，“对不起，昨天一不小心喝多了。还好没睡过头。五福已经把衣服准备好了，早点过会儿就送上。”
张一山低头，身上穿着衣服，旁边是空的，地上没有酒坛，难不成昨晚是他做梦？
“小凯，你进来的时候有看到别人吗？”
“什么别人？没有啊，就师兄你一个。倒是你再不快点，可就要来不及了。我叫五福进来给你换衣服。”
张一山站起身，张开双手，任由五福给他套衣服。这才觉得脖子有点疼。说来，昨天吴磊身上有股异香，因为有酒味掩盖，闻得不真切，神志不清，自控力下降。但是，人跑去哪儿了？
“少爷？少爷？”
“怎么了？”
“衣服已经换好了，辰时是继任大典，不宜吃太饱。备了点小食。小的看您心神不宁，又命人准备了花茶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“小的告退。”
“等一下。昨晚有没有人进我房间？”
“小的昨夜被少爷派去照料俊凯少爷，不曾离开过一步。”
“下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
张一山吃了两三口，就放下了筷子，那个在躲他的人有没有吃好，昨天有没有伤到他，满脑子的担心。不过那人从不会委屈自己，在哪儿都能活得好好的。刚醒来时，脑子不够清醒，才会觉得只是幻想。
吴磊做得很巧妙，把房间恢复成原来的样子，抹去了物证。刚巧避开了王俊凯和五福，唯一能做人证的两个人。只不过败在昨晚的感觉骗不了人，拥抱的温度，指尖的触感，进入的满足，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？
由张一山成为苍山下任掌门，是大部分人始料未及，又觉得合情合理。除去王大陆王俊凯身份不妥之外，就算不是刘昊然，董子健和他的关系众所周知，只剩下了张一山。
过去的几年里，张一山一直以代理掌门的身份和中原武林打交道。这个仪式不过是苍山的传统，但是紧接着刘昊然董子健结婚，连着两年都跑来苍山一趟，心里不免有些阴谋论。当然了，没有人会把这一切放在明面上。随着中原武林式微，苍山隐约做大，没人会自找麻烦。
奚染轩将象征着权力的印章交由张一山颇为感叹，不过终于能卸下重任，高兴居多。张一山一脸平静，象征性地说了场面话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，正冲着自己笑。语速加快，小声催着后面的流程。一结束，就把印章往刘昊然手里塞，“帮个忙。马上回来。”
“诶！”刘昊然先是一惊，发现怀里的是印章，以为是张一山临时反悔。
“就拿一会儿，人家有要事办。”董子健双手交叉，目光朝向正前方。
张一山不敢叫出吴磊的名字，以免引得祸患。吴磊维持着不被张一山抓住却能看见的距离。张一山快，他也快；张一山慢，他也慢。
吴磊停下，转向他，张开双臂，张一山来不及暂停，冲进他的怀里，扑了个满怀，耳边响起“一年之约，我准时赴约了。恭喜，张掌门。”
这一声恭喜包含了几层意思？张一山懒得去猜，“我们有约定什么吗？我只是普通地过了一年。”
还真是不肯吃亏，吴磊无奈一笑，“可能要委屈你做个没名分的魔教教主夫人了。”
张一山快速回道：“那不如做个有名分的苍山掌门夫人。”
无解的争斗，吴磊不想退让，只好换了个话题，“马上就要过年了，我和伯父伯母说好，带你回去，给点面子？”
“你这一年在忙什么？”
“拿回我应得的东西，整治魔教秩序。”
不用吴磊细讲，从他疲惫的口吻，就探出一二，所有的变革都少不了流血。
“我之前给了你三次机会，你都用完了。你若是再骗我，用强我也要把你留下。”
“不会了。”吴磊用力地抱住张一山，“不会了。”
“我很久都没有回家了，这次回去起码要呆一个月。”
“好。”
除夕前的一个礼拜，苍山掌门和魔教教主准时翘班，把重担分别扔给明神峰峰主和左护法，回家过年去了。作为苍山和魔教，唯二的单身，王俊凯和王源面对差不多内容的书信，不得不接过重担，辛苦工作。
张母只知今年会回家，早早命人打扫房间，准备除夕宴。万万没想到，两人提早了一个礼拜就到了金玉山庄。
喜出望外的张母嗔怪道：“也不早点说，家里都没备着什么好料。”
“特意想给伯母一个惊喜。”吴磊此时的心情和上一次来完全不一样，紧张地捧着礼物，就怕张母不喜欢。
张母不急着拿过礼物，“叫什么？”
“伯母？”
“不对。”
吴磊看了眼张一山，后者比了个“娘”的口型。打从小时候起就没叫过这个称呼，张了张嘴。
张一山打圆场道：“娘，你改口费都没给，他怎么叫的出口。”
“对，是娘疏忽了。”张母一拍脑袋，“晚上等你爹回来，一起给。”
这才打开了盒子，里面是一套衣裳，云锦阁新品。看在董子健面上，是方姨亲自绣的。有幸得过方姨的绣品，张母一眼就认出来，本就喜欢得紧，现下连穿都有点舍不得。
“金宝，快放好，我过年时就穿这一套。”张母转头看向吴磊，“从苍山过来路途遥远，先休息会儿。今儿个晚膳我得亲自掌勺。”
吴磊慌张地要拒绝，被张一山拦下，“我们就等着您做的了。”
张母被哄得开心，张一山悄声道：“我娘最多做一两个菜。估计还是大厨菜切好，味道调好，娘就负责炒熟。嗯……应该还会装盘。对了，吃的时候一定要夸特别好吃。”
“你母亲真的不在意吗？”
“啊？”张一山一开始没反应过来，“我不是家里唯一的儿子。我娘早就对我失去希望了。二十四年来能带回一个人来，我娘就很满意了。”
吴磊只在张一山家中体会过短暂的温暖，爹娘的关心，幼弟的调皮，带着爱的菜肴，普通的一家人。没曾想，他也能获得这样平凡的幸福。
张一山一眼看穿吴磊的担忧和惶恐，“别看我娘这样，金玉山庄的成功不仅仅只靠我爹。你的身份对他们来说不是秘密，他们不会讶异，不会奇怪，只把你当做我心爱的人来看待。因为我爱你，他们也会爱你。”
吴磊点了点头。和张父张母见面是个意外，本来只想躲在人群中看着张一山，却被二位发现，单独地聊了聊。出乎意料的平和，甚至宽慰自己，“你们也是另一种的门当户对。当年就同意过的事，不能再反悔，有时间常回家看看吧。”
“以后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。在自己家不用太拘谨。上次来，我娘就很喜欢你。放宽心，他们看到你，也会担心对你不够好。”
张一山絮絮叨叨，吴磊猛地插话：“不会！”
“反应不用这么大。你紧张，他们也会紧张。”张一山握住吴磊的双手，“有我和你一起面对。”
“你会怪我吗？怪我骗你，怪我……”
张一山伸出食指，挡在吴磊的唇上，“心甘情愿。”
吴磊倏地红了眼眶，把张一山吓着，忙站起身寻找手帕。被人抱住，衣服似被浸湿，张一山安抚地拍了拍吴磊的后背。
这一哭就停不下来，张一山直接抱起吴磊扔在床上。估计是过年，被子枕头都是红色的。
“以后只能在这地方被我弄哭。”
吴磊茫然失措地紧抱着张一山，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。趁着愣神间，张一山欺身压下，衣服被脱个精光。“那天发生了什么我有点忘，你得帮我重新找回来。”
吴磊心想，这哪是没想起来，分明是记得牢牢的！
原本在外候着的侍从，听到从里传来的声音，不约而同地往外迈了几步，抬头望天，今天天气不错。
思念之苦难开口，梦里真真假假，唯有你，治愈一切的良药。
注：
[1]：化用于“相思难表，梦魂无据，惟有归来是”。——欧阳修《青玉案·一年春事都来几》 原指思乡，不好直接引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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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磊part完结！最近在赶进度+电脑出了点问题，快速地跳进度。最后一篇凯源，不出意外六章完结。